唐恬提起瓷壶,酒液沥沥落下。足足过了半盏茶工夫,门帘自外一掀,来人裹着雪风凛冽的寒气入内,冲薄满室融融春意。
唐恬一手握着酒盅,无声望着他。
裴秀满身凌乱的碎雪,入内一抬头,目光同她一触,匆忙避在一边,落在屋中铜兽上——铜兽一足扣着着脚镣的另一只铐子。
他应是在风雪中走了很久,面庞雪白,鼻尖却通红,唇间一点清亮的水意,是初融的雪片。
唐恬道,“我还以为大人不打算回来了。”
裴秀冻得僵硬,初入内室有些木愣。被她一句话激活,除下斗篷掷在一边,慢慢走上前。唐恬一直盯着他,不知是否错觉,只觉脚步格外沉重。
裴秀在她对面坐下,低头不语。
唐恬渐觉好笑,“大人这样,倒仿佛被锁的是你,动手的是我。”
裴秀不吱声,微微别转脸,下巴绷作生硬一条直线。
唐恬饮尽杯中酒,复又斟满。裴秀瞟一眼,拾在掌中一仰而尽。唐恬赌气同他续满,裴秀仍旧喝了,如此往复,饮过三杯,空杯再回来时,唐恬便不动了。
裴秀抬头,“怎么?”也许是酒意侵染,又或寒意仍然凝在目中,一双眼水汪汪的,有晶莹而通透的水意,眼睫被融化的雪片浸得湿透,格外的黑。
唐恬摇一摇瓷壶,“没了。”
裴秀抿唇,扶案起身,却是一个踉跄,又生生坐回去——想来两日两夜来回奔波,残腿已不堪负荷。
裴秀低着头,闭目一时,又一次尝试站起来。
唐恬道,“大人闹够了没有?”
裴秀坐着不动,久久,压着声音道,“你觉得我在同你无理取闹?”
“难道不是吗?”唐恬强压着火气,左足抬起,重重拉扯一下,锁链丁零当啷一通乱响,“我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敢这么锁着我,中台阁了不起,好大官威。”
裴秀咬唇,“是你自找的。”
唐恬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手掌撑在案上,“你说什么?”
“是你自找的,”裴秀仰起脸同她直视,目光冷酷,如淬剧毒,“我让你留在此间等我,你可曾听我半句?”
唐恬简直被气得乐了,“敢问中台大人,我是您老的囚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