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杜阿银发现不是自己解脱了,而是齐富解脱了,那挑水劈柴全成了妞儿的事,还有那摘菜洗菜洗衣服的活也被妞儿一古脑地揽了过去,偶尔得个闲,还会纳个鞋底子,不过她纳的鞋底子是真心的难看。杜阿银都有点同情妞儿了,但妞儿却干得热情饱满的,还跟齐大姑说,这比她在家里干农活轻松多了。但妞儿真的能吃,菜做得好吃不好吃,米面煮得好孬生熟都不影响她的食量,一家人把齐富算进来,在吃的量上,也才能和她打个平手。杜阿银十分怀疑春旺把妞儿当头牛在用。但妞儿不管如何干活,齐大姑都不高兴,给杜阿银买菜的钱并没多一文。杜阿银见齐大姑一念,齐富也皱着眉看着在灶房边吃得吧唧吧唧的妞儿道:“春旺是不是只让她干活,没给她喂过食呀。”齐大姑也不满道:“这哪里养得起呀。”杜阿银忙道:“娘,其实妞儿很懂事,从来不上桌跟我们一起吃,菜也吃得少,而且那些夹生的,煮糊的,我做坏的豆芽,都是她在吃,已经很乖了。”齐富也点点头道:“小姑娘被她爹养得挺糙的,也好养活。”杜阿银也道:“只要量。”齐富接过来道:“就当做善事了。”齐大姑简直气坏了:“你俩,你们俩,我以前还担心,现在看样子是不用了,还真般配,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呀。”齐富夹了一筷子豆芽问:“这就是你说的豆芽吗,这种吃法还不错,你在哪里学的?”杜阿银才知道这年代有豆腐却没有豆芽,呃了一声道:“我小时候看见我阿婆这么做过,好像没人喜欢吃,就没再继续了,我不是看家里豆子多吗,娘说是好几年的陈豆子,好些都让虫吃了,我不想这么便宜了虫子,就试了一下,结果没想到也没那么难吃,就不知道我那后娘他们是啥嘴了?”齐富看了杜阿银一眼,杜阿银回看了他一眼,然后的齐富问:“你真的是杜家那个二丫头吗?”杜阿银哼了一声,却听有人在院外叫“阿富哥”,然后杜阿银就看见挎着篮子的大兰走了进来,齐大姑赶紧招呼道:“是大兰呀。”“是哩。”“又回来看爹娘?”“是哩。”“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婶,我给你做了双鞋子。”大兰说着从篮子里取出一双鞋递给齐大姑,齐大姑忙道,“这可怎么使得,还是留着给你娘穿吧。”“那有啥使不得,你和我娘的脚又不一样大,你的,我娘如何穿得,况且我给我爹娘都做了。”“你说,你说,你这孩子这么孝顺,真是招人疼啊。阿银,快去给你大兰姐添副碗筷。”杜阿银应了一声准备起身,那大兰却道:“婶,不用了,我还得赶紧回去。”大兰无论如何也不肯留下来吃这个饭,留下鞋便转身走了。齐大姑又道:“阿银送送,替娘送送去。”大兰一个劲说“不用”,杜阿银心里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起身去送,但大兰走得特别快,杜阿银慢了一点,她就风一样出了院门,杜阿银走到门口,那大兰已经要转弯了,结果碰上了街坊几个妇人,大家站着说笑几句,大兰就离开了。几个妇人继续往前走,经过院门时,杜阿银便听见其中一个道:“这大兰一看就是才从齐家出来的。”“可不是,怕是见齐富回来了,不死心呢。”“说来两人也算般酸,齐富死了前头娘子,带了娃,她死了男人,也带了娃。”“可不是,前阵子我还听大兰娘说起这桩事,到处说他俩是青梅竹马,眼下也是最最般配不过了,听那口气,已经是板板钉钉的事了,可哪想到,齐家娶了杜家那个傻老二。”“不管怎么说杜家那个傻闺女到底是个黄花大闺女嘛。”“保不准是齐大姑觉得齐富是一个娃,大兰是两个娃,吃亏了呢。”几个妇人一阵笑,然后看见站在门口的杜阿银,都有意无意地看了杜阿银一眼,然后走了过去,杜阿银听有人还笑道:“好像还真有点呆头呆脑的。”杜阿银懒得搭理几个长舌妇,她当然早就看出大兰对齐富有想法,只是没想到齐富都成亲了,她还有不罢手的意思。不过就杜阿银观察齐富这半月有余,发现齐富这人除了有轻微的残疾,性格方面反而落拓,当然他这种落拓被齐大姑称为败家;齐富对付齐大姑也有一整套法子,所以他要做什么,齐大姑基本阻止不了,这也使得齐大姑没有寻常那些婆婆的变态和恶毒;最最让杜阿银满意的是齐富自打成亲不是住在那间小屋就是住在义庄,没来纠缠过她,这也让杜阿银不止一次怀疑这齐富怕不止两处残疾,还有什么隐性残疾,当然如果齐富还有这样的残疾,杜阿银是由衷地开心,这门婚事就再妥当不过了。杜阿银才不在乎几个长舌妇的话,转身往灶房走,快走到的时候,就听见齐富在训齐大姑:“你以后别让那张大兰给你做这做那的啊!”“天地良心,你娘我都没见过她,她夫家在城东,离我们老远了,你娘眼睛不好,还摸着去找她不成。”“眼下就这个杜阿银是我们齐家里明媒正娶进来的,好孬都是这样了,你别被张大兰几句好话几件破东西,就哄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我有嘛。”“每日剥剥豆子,看好奕儿,这就是你最正经的事了,还有,也少去跟那些长舌妇胡咧咧。”“你讲点良心,你回来这久,可曾见过有啥妇人婆子上门来胡咧咧过?”齐大姑辩解得都快呜咽起来,正好出来拿木盆的妞儿不小心打翻了个盆,齐大姑立刻找着了由头,把妞儿一通乱骂。嫁过来的时日虽不长,这对母子在杜阿银眼里的位置就是:齐富就是主子,齐大姑就是他的仆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