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阿银从放粮的屋子走进灶房,却听见窗户外面传来轻轻的啜泣声,她一皱眉,心想:今儿是什么日子?牛鬼蛇神怎么这么多?杜阿银轻手轻脚走到窗户旁,听清是王芳的声音,她很纳闷:王芳躲这里,又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然后却传来了齐富的声音:“你到说话呀!”王芳才怯生生道:“刚才,刚才,我娘说的那些话,小舅舅,你可别生气呀,她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一着急,话就不经脑子说出来了。”齐富啧了一声道:“那算什么事啊!况且那是大人的事,跟你一个小丫头有啥关系?”杜阿银眨眨眼,就王芳这个小丫头,在这年头,可是已经可以结婚生娃的年纪了。那王芳犹豫又道:“可是我们在小舅舅家里住了这么久,就怕,就怕别人说闲话,让小舅舅与我们生嫌隙。”齐富好一会才道:“小舅舅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不会轻易听别人挑拨离间的。”“可是,可是……”“还有啥要说的吗?”“可是小舅娘会不会听信人家的闲话?”杜阿银又眨了两下眼,小姑娘果然人小心不小,在齐富这里搬弄是非呢。齐富却十分笃定道:“你小舅娘也是个明辨是非的人,也不会轻易轻易相信别人说的闲话。”“那,那芳儿就放心了。”说完这些话,王芳似乎并不想离开,只是齐富没有接话,她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借口,最终磨蹭的离开了。杜阿银摇摇头准备去收拾晚上的吃食,却听见窗外传来齐富慵懒的声音:“跟老程学吧,偷听人壁角。”杜阿银便道:“谁跟大仙学了,我这不是瞧着你那楚楚可怜的外甥女跟你告小状,不方便打扰吗?”齐富就乐了:“小气样,听着声音酸溜溜的,不会还吃我外甥女的醋吧!”“做你的春秋大梦吧,真以为自己是一盘人见人爱香饽饽了。”“那不然呢?”杜阿银便爬在窗棂上道:“齐富,我刚才被大仙给算计了。”齐富好奇地问:“老程他算计你何事?他又能算计得着你吗?”杜阿银便道:“真的,大仙他想当甩手掌柜。”“甩手掌柜?他想甩谁的手?”“当然是他自己的手了。”“说来听听。”“他居然想把那些娃娃甩给我管,本银才不会上他的当了。”齐富叹了口气道:“老程也不容易,那些娃娃更是怪可怜的,你就当可怜他们吧。”“为啥我要可怜他们,我跟他们又不认识,你一个看尸体的,少在这里悲天悯人啊!若要悲天悯人,就自己去管!”“你都说了我一个看死人的,哪轮得到我在这里悲天悯人了?只不过这些娃娃大多都有今天没明天的,也许今儿就是他们吃的最后一餐。明儿还真有可能就是为夫的事了。”杜阿银好半晌没出声儿,齐富便问:“咋了,?惹你伤心了?”“你和大仙真的挺合拍的,一个看尸体,一个超度,不能再合适了。”“不损为夫两句,你嘴就难受。”说着,齐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杜阿银道:“给你!”杜阿银好奇地问:“啥呀?”“打开瞧瞧,不就知晓了吗?”杜阿银打开一看,居然是一面做工精美的铜镜,便笑道:“是镜子。”“听语气,并不十分喜爱?”“哪有,只是觉得看得并不清楚。”“不清楚?这已经是做工最好,打磨最精细的镜子了。”杜阿银无法和齐富说清楚玻璃镜子的清晰程度,便打开小铜镜照了照道:“这东西应该挺值钱的吧?”齐富没有回答,杜阿银又问:“你最近发财了,一会儿送我这,一会儿送我那?葛捕头给你涨工钱了?”齐富就乐了,忽笑声一顿道:“娘子就惦记着为夫那几个工钱。”杜阿银哼了一声道:“我惦记着你那几个工钱就对了,惦记着别人的工钱问题就大了。”说完,杜阿银举起小镜子把左右鬓角照了照,忽听齐富好奇问:“那日,娘子说与奕娃娃前世有可能是母子,那娘子说说,与为夫前世会是啥?”杜阿银乐了,收起镜子道:“弄不好是不认识的陌路人?”“不是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修得共枕眠吗?你们都共枕眠了,前世才是陌路人?”“那我们前世就是一对蛇精病。”“蛇精病?又是啥病?”“都修了千年,肯定成精了,然后你认为自己能活千年,肯定是病得不轻。”齐富就叹了口气,杜阿银不解问:“又咋了,唉声叹气的?”“为夫从娘子口中怕是听不到‘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这样的夸赞了。”杜阿银听了差点笑岔了气:“天啦,齐富,你首先得是公子,你其次还得如玉吧。”“你没说为夫其次还得是人,为夫已经知足了。”齐富说完,两人都乐得不行。齐桃子讨好齐二叔一家一通,去参加齐天婚礼时,并没落到好,回来还差点被齐富给撵走,越想越气,忍不住和齐大姑又说起齐富和杜阿银待自己不亲。本来还算平静的日子,因为齐桃子的回娘家,不时生出这样那样的事,齐大姑也有些不悦了,忍不住说了齐桃子几句:“你生不出儿子,女婿做了那样的事,你容不得,回娘家住些日子,本是无所谓的,但你也不能不闻不问吧,那边一旦生个的是儿子,你还回得去吗?”这一下就像踩着了齐桃子的尾巴,她一抹眼睛就哭开了:“老天爷呀,在婆家受男人的气,兄弟不给也气,反倒嫌弃也就罢了,连亲娘都容不下我了,我还活着干啥,我干脆死了算了!”齐桃子哭着就寻死觅活地要撞墙,齐大姑唤小茹和王芳赶紧把人拉住。在院子玩的齐奕听见声音跑了过来,看见齐桃子寻死觅活的,可能觉得太好玩了,乐得围着齐桃子边跳边拍着小手手,拉人的王芳突然朝齐奕的头一巴掌就拍过去道:“你和那个女人一样招人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