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再寝宫内了。屋内一角摆着紫金香炉,有袅袅烟雾升起,淡淡的梨香味冲散了些许恶心。明月却仍是恹恹的,只觉得头仍旧昏昏沉沉。不过坐了一会儿,就听见珠帘微动,抬眸一看,正是燕昭。他亲自端着一碗汤药,嘴角含笑,似乎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可明月却感到一阵心慌。燕昭似乎很久都没这么愉悦了,他努力克制着面部的平静,可上扬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卿卿。”燕昭语气温柔,“起来把药喝了。”明月慢慢的坐起来,压下心底的慌乱,面上却不动声色,“是我生病了吗?”燕昭低头替她又吹了吹有些温热的汤药,“刚刚是朕不好,不该吓到你,朕给你赔不是。”明月忍不住攥紧手里的丝被,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陛下……”“卿卿可知,”燕昭出言打断,又顿了顿,“你已有了朕的骨肉。”明月愣了一瞬,唇瓣微颤。她慢慢的伸出手,覆在小腹上。“我有了身孕?”“是。”燕昭弯了弯嘴角,“卿卿可欢喜?”自然欢喜。明月下意识的想答,却只觉得这几个字梗在喉咙处,竟半分吐不出来。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燕昭笑意淡了几分,他低头看着沉默的明月,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你是不是压根不想怀朕的孩子?”明月听出了燕昭语气里的冰冷,下意识的想到了受伤的琛哥儿和那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她面色有些苍白,努力的笑了笑,“怎么会呢。”又像是不知道安慰谁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很想要这个孩子。”燕昭这才又露了笑意,他把一勺汤药喂到明月嘴边,语气温柔的像是能拧出水。“喝吧,安胎药。”明月乖巧的低头喝了,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一直淌到心尖上。约莫是因着明月怀了身孕的缘故,燕昭对她纵容许多,甚至准许她去探望琛哥儿。燕昭前脚出门去处理政务,明月立刻就起身要去瞧瞧琛哥儿。“殿下身子还虚着…”那婢女想劝两句却最终在明月冰冷的目光下停住了嘴。等见到了琛哥儿,明月才觉得一颗心稳当了许多。这是他们燕国最后的希望了,如果琛哥儿有点什么事,明月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她上前探了探琛哥儿的额头,指尖触及是一片滚烫。明月不由得惊怒,“怎么烧的这样厉害,请太医了没有?”“回殿下的话。”一旁的宫人答的恭谨,“太医来瞧过了,说是发热是正常的,待火气散了就好了。”明月拧着眉,仍旧是不放心,斥退了宫人,又亲自拧了帕子给琛哥儿拭汗。一瞬间的恍惚,明月显些以为她又回到了儿时。每当她病痛时,母后也是这样照顾她。时过境迁,国破家亡。脑子还乱纷纷的,突然手腕被滚烫的什么拽住。垂眸一看,是琛哥儿醒了,黑漆漆的眼睛正盯着她。“醒了?身子还痛吗?”明月有些欢喜。“姑姑。”琛哥儿垂眸,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能被风吹散,“我会死吗?”“不会。”明月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的答道。“姑姑会护着你,永远都会。”琛哥儿弯了弯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姑姑会记得,自己是楚国王室吧?”琛哥儿看了明月一眼,“我们与大燕,势如水火!”明月下意识的想应答,却猛然想起了肚子里的孩子。或许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经意间,改变了什么。琛哥儿看出了明月的迟疑,语气加重了几分,“姑姑!”明月一个激灵,似乎是回过神来,脸上挂了一个牵强的笑意。“这是自然,姑姑不会忘的。”琛哥儿盯着她看了半晌,侧过头去,声音有些懒惫,“姑姑,我倦了。”“那你睡吧,姑姑明儿再来瞧你。”明月替他掖了掖被子。琛哥儿没说话,像是已经睡过去了似的。就在明月即将踏出屋子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宫廷楼阁,万里江山,迟早仍是我大楚的。”明月一惊,猛地回头一看,琛哥儿侧身躺着,仿佛从未开过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