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宴风波之后,明昭就总惊悸梦魇,虽然沈伯逸和沈仲临在宴会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庄园,但对明昭的精神压迫迟迟不减,小兔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唐起来。
沈廷宗近日都留在庄园没走,有时凌晨处理完工作推开卧室门时还见台灯亮着,明昭娇小的一只缩在床角无声发抖,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有时休息得早能抱着明昭安然入睡,可怀里的人却总到半夜突然哭叫着惊醒,被问也只说自己做了噩梦,可究竟梦到了什么却如何都不肯说。
例行产检在一周后,但沈廷宗将家庭医生提前叫了过来。医生看过明昭的状况,称胎儿发育得很好,只是夫人最近似乎有心病,还是要多陪伴多开解才行。但显然,这两点沈廷宗都做不到,所以最后这个艰巨的任务还是落到了沈寒树头上。
经历几场冷空气突袭之后正式迎来了严冬,花园里只剩蜡梅还坚强地凌寒盛放着,鹅黄的小花香气馥郁,沈寒树折了几枝修剪整齐后明昭送了过去。因为医生建议多走动散心,他找到明昭时,后者正站在长廊里看墙上的挂画。Omega神情专注,微微仰起头露出颈侧流畅漂亮的线条。面前是一幅田野中孩童追逐嬉戏的油画,明明是洋溢着欢快轻松的构图和光影,小兔子看着却皱紧了眉。
“夫人可能不知道吧?这幅画其实是我母亲画的。”沈寒树察觉到明昭情绪的异样,但未直接询问,而是借聊家常不动声色展开话题,“母亲在没嫁入沈家之前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这是他早期的作品,那时他还过着潇洒惬意的生活,经常去乡下郊外采风写生,见到美好的景色后画下了这幅画。后来为了攒下和心上人逃亡路费,母亲把画卖掉了,但不知怎的,最后竟然辗转到了父亲手中,在这里一挂就是几十年。”
明昭这幅画背后有如此复杂的故事,讶异得瞪大了眼睛,。
“这件事如今也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了,你可要保守秘密。”沈寒树眼底闪着促狭的笑意,“这下我们也算拥有共同秘密的好朋友了,刚刚我给您讲了一个,作为交换,夫人是不是也该给我讲一个呢?”
“秘密吗……”明昭局促地看了看脚尖,嘴硬道,“我哪有什么秘密啊,要说也只有前不久偷偷在冰柜冻了袋草莓牛奶,但还没敢喝呢。”
“夫人,那我们是好朋友吗?”沉吟片刻,沈寒树突然问。
“是呀。”单纯的小兔子不假思索点头,“当然是好朋友。”
“做好朋友的第一条准则就是,有了不开心的事情要及时向对方倾诉,不要老是憋在心里。”于是沈寒树开始输出自创理论,因为表情严肃且逻辑缜密,很难不让人信服,“要相信好朋友可以帮你排忧解难,而且很乐意倾听。”
明昭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摸了摸肚皮垂头丧气道:“其实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的alpha爸爸就去世了。但我还有一些当时的零星记忆,记得在爸爸出事之前,我总能梦见森林里有一条水流湍急的河,爸爸头也不回地往河里走,一转眼就没了踪影……这之后过了没多久,爸爸……就……”
“我的omega爸爸其实从来没和我说过,alpha爸爸是怎么没的。直到有天我问他,爸爸是不是掉进了河里被淹死了,才在他慌乱的神情里猜到……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可最近我又……开始做噩梦,梦见先生……”到这儿明昭的声线里已带了哽咽,“海面波涛汹涌,又下了很大的雨,航行的船被一阵雾气遮挡住视野,先生……被刀子捅穿了心脏丢进了海里,血染红了一片……”
“我……”明昭还有话没说完,但已然痛苦地弯腰捂住了肚子,像忽然失去支撑点一般,踉跄着往地上倒去。
“夫人!!”沈寒树一个箭步手疾眼快地将他扶住了,语气里带着少有的焦急,“别睡……我带你看医生,坚持一下好不好……”
小兔子窝在alpha坚实的臂弯里,感觉眼皮似有千斤重,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揪住他衣领,边喘息边嘱咐:“我知道这个事情……听上去太荒谬,所以……若是先生问起……不要说你知道,免得……再牵累你。我们是好朋友……不怕……”
“没事的,我不怕他……别睡!求你……”沈寒树简直要疯了,抱起他一边飞奔一边喊人帮忙。而明昭已然晕了过去,再没了回应。
昏睡时明昭又做了那个梦,梦里的恐怖情节毫分不差地复刻着,哪怕再经历多少遍都会心惊。当又看到沈廷宗胸前喷出鲜血那刻,明昭只觉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仿佛推入海中被窒息淹没的是他——
“昭昭!宝贝,醒一醒!”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映入眼帘的是沈廷宗关切的神情,见他终于睁开眼睛了,竟抚着心口狠狠松了一大口气,“还好……我差点被你这个小混蛋吓死。”
“先生……”明昭的嗓子还是哑的,恢复神智后的第一反应是去摸肚子,“安安……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