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雀……
阿雀这夜,却做了个极不安稳、又真实到可怕的梦。
她梦见流血和战争。
无有前因,不知缘由。
入目所见,唯有城门大开,无数流民涌入都城之中,烧杀劫掠,无恶不为;城门之外,异族的铁蹄已然踏破都城最后一道防线,炮火声中,昔日繁华的小长安沦为废墟一片。尸山血海,火光冲天。
……
她看见月娘被人刺死在豆腐摊前。
苍蓝色的裙裾被人撕开,作恶者们的笑声响彻不绝,曾经常被他人笑话孱弱不中用的豆腐郎,此刻却为保护妻子飞身而出,护在月娘身前,最终遭人劈砍成泥,头颅滚地,鲜血飞溅;
她看见,胭脂铺的高老板自愿散尽家财,仍护不住一家老小性命,不住磕头,却齐齐惨死在贼人剑下;
裁缝铺的阿芳嫂一家人宁死不屈,从容赴死,亦尽成刀下亡魂——他们家中最小的孩子,此时不过才将将学会走路,笑起来时,嘴角有两颗漂亮的梨涡。而她分明就在这里,就在他们眼前,却唯有坐视一切发生,什么也做不了。
那些贼人在逼问什么?
他们为何而死?
她根本一个字也听不清,甚至分不清楚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只颓然跪倒在地,无助间苍茫四顾:眼见得长街之上,血流成河,腥臭之气几欲令人作呕。泪眼婆娑间,忽却痴痴低头,看向自己花纹繁复、金线密织的衣袖,后知后觉地摸向头顶——竟摸到一顶沉甸甸的凤冠,捧在手中,取下细看,却亦是累缀东珠,价值连城。
今日原是她出嫁的日子。
可她又是要嫁给谁。
为什么脑海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起来?
或许于她而言,未知本就是应有的答案。然而莫名的恐惧依然令她不住头皮发麻。将凤冠猛然弃置在地,便试图爬起身来、找个去处躲藏。
却尚未及动作。
忽然之间,竟有马蹄声由远及近,踏过无数残肢断臂,向她飞奔而来。
她循声望去,那马上将领却半分瞧不清面孔,如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